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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1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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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這是哪個混賬東西不知輕重下手這麽狠?你告訴我,我來為你出氣。”丁太太聽到魯曉顰的話憤憤不平道,她溫柔地拍了怕魯曉顰的手以示對她的厚愛。

“勞你擡愛了。我也不想和這些人結梁子,就算了吧……”魯曉顰輕笑著跟在丁太太的身後道,非她魯曉顰是寬宏大量之人,而是知曉這些匪徒乃是亡命之徒,凡事不可做絕了後路。

丁太太凝睇魯曉顰身子瘦弱,一不小心就跌入風口中隨著墮英蹁躚而去,不覺心生了幾分憐意,按著她肩膀坐在鑲嵌雲母石的太師椅上,自己也坐在了一邊道:“坐下來說話罷!”

說完又扭頭對站在一旁的挽了發髻的女傭人道:“吳媽,客人來了許久,怎麽也不看茶?”

女傭聽得太太的埋怨連忙道:“已經備茶了,只是水未燒開。”

“我這些下人都不中用,魯老板你不要介意。”丁太太光滑如凝脂的柔夷搭在雕花的紫檀木桌子上,壓在手臂下的漢白玉鐲子猶如一抹寒月襯得她更加白凈。

兩人從李家太太丟失的京巴聊到時下流行的裁剪衣服的款式,有一句沒一句地閑聊。

吳媽悄悄地走過來將沏好的兩杯金山翠芽放在桌子上,丁太太翹起小指端起茶杯慢悠悠地喝了一口。

“我來的時候丁太太在賞花嗎?”魯曉顰望著若有所思的丁太太淡淡地笑著問。

丁太太放下手裏的茶杯眼睛卻始終未擡起:“這日子過著乏味,不過閑來時打發時間。”

魯曉顰不知對方做何想法,又說:“我最近在繡沈周的《田椿萱圖》,過幾日就繡好了。”

“哦?繡好了一定要讓我瞧瞧!”丁太太聽魯曉顰說有新的刺繡頓時來了精神。

“這便是專門送給丁太太你的,我看這椿樹枝繁葉茂、萱蘭生於嶙峋山石上,頗多雅趣,丁太太又是雅致之極的人,想著這繡品需得給一個高雅之士才是它的好歸宿。”

“魯老板你啊……這些年也變的會說話了。”丁太太笑著雙手合攏一塊,抿了嘴不停地笑著,“行,那我就收著。明天你也來,我給你介紹別的人認識。”

魯曉顰聽到丁太太這樣的答覆,便是有所希望,歡喜地答應了。

丁太太倒是賣力,第二天她穿的旗袍是從前在魯曉顰家買的絲綢做的。她和幾位太太坐在一起牌打得起勁,一位軍官太太瞥了一眼她身上穿的旗袍道:“丁太太今天興致高……”

“丁太太這旗袍沒見你穿過呀?新做的?”丁太太對坐的一位太太瞧見丁太太興致頗高問道。

“哪裏是新買的?以前穿過,因為喜歡不常穿。”丁太太摸起一張牌不以為然地回答。

“穿得得體就拿出來穿嘛……瞧這花色多襯你。”坐在丁太太旁邊的太太邊摸牌邊笑著說。

“這織布坊的老板是我的熟交,說出來你們肯定認識。”丁太太說完臉上露出一抹神秘莫測的笑容勾起了眾人的好奇。

“丁太太人際廣泛,我們哪能都認識。”

“是呀是呀!”幾個太太跟著附和道。

“魯曉顰。認識嗎?”

“是不是那個坐水牢的人?”那位誇丁太太衣服好看的太太停住了手中的牌,望了一下眾人問。

“可不是她,說起來也是可憐的人。”丁太太臉上神色未變依舊回道,“她啊模樣俊,手又巧。當年她擺地攤的時候我就愛買她的繡品,我是件件都買。”

“我也買過她的繡品,確實是好。有些圖案我從未見過。”

“我聽說她原是軍閥家的太太從北京逃過來的。好像衛夫人是她的朋友,有人曾經看見過她的汽車停在她家門口。”太太們說起人家的流言頓時有了嚼頭,說著說著竟不打牌了,坐到了一起交談。

“我也聽說過,是好多年前的事了。”

“喲,你們知道的竟比我還多。不過我今天可是要向你們推薦她家的布匹,她家的布匹頂頂好,你們可要捧場,不然以後我可不同你們玩。”丁太太歪著頭道。

“瞧這話丁太太說的……你讓我們買我們還不買嘛……又不是大不了的事。況且我們也很喜歡她織的布。”幾名太太齊聲道。

太太們正熱火朝天地議論魯曉顰時,吳媽走近丁太太通報道:“太太,魯老板來了。”

“快讓她進來!”丁太太放下手裏的牌笑著低頭對自己一側的太太又說,“說曹操曹操到。”

魯曉顰手抱著繡好的《田椿萱圖》看見聚在一起的太太齊齊註意自己,笑著問好,又將懷裏的繡圖交給丁太太道:“我今天剛繡好繡品,就將它帶過來了。”

丁太太聽說給自己的繡品帶來了,忙打開了瞧,只一眼便愛上了,驚嘆道:“巧奪天工!太美了!”

恍如微風徐來,玲瓏山石之上勁拔的椿樹枝葉芃芃,嬌媚的萱草滴翠搖曳,綺麗吐芳,一剛一柔,一老一軟遙相呼應。

幾位太太聚在一起望著織品羨慕道:“真是美!我們好生嫉妒丁太太啊!”

魯曉顰聽到太太們這樣說趕忙道:“太太們喜歡我回去再繡幾匹過幾天送過來。”

丁太太趁熱打鐵捉住魯曉顰的手道:“你們看這手巧不巧?有這樣的巧手她家的布還會差嗎?魯老板的生意不好做,你們也幫幫她吧,也是謝了她為你們繡繡品的美意。”

太太們笑著輕拍魯曉顰的肩膀答應了:“丁太太都這樣說了,我們肯定會幫忙的,魯老板的手藝原本就好,有什麽好推脫的?”

魯曉顰逐一感謝了太太們,回去後連夜織了幾個繡品一人一件送了去。那些太太們倒是沒有食言,真的去了魯曉顰指定的程老板店裏去買布匹,太太們原本就喜歡聚在一起顯擺,旁的貴人們瞧著旗袍花樣新鮮、著身動人也有了主意,幾個人去買別的人也要去買。布匹數量有限,且幾種花樣出現打著珍藏字樣,賣完以後不再賣,那些想買買不到的人等著新的花系出現便時常有哄搶,及至供不應求,倒真的成了物以稀為貴的局勢。日後程老板見了魯老板樂呵呵道:“魯老板一肚子的春秋計啊!妙啊。”

魯曉顰見布匹有銷量方才松了一口氣,久久繃緊的神經才稍緩和。蘇金旺老伯和夥計們也都歡喜得很,現下魯曉顰有了更多主意,她決意要改革布匹,添置新的花樣和紡布機器,她開始研究西洋布,和絲綢西洋布之間的異同。桂生也被她接回到了家中,桂生白天上學,她也有了更多時間去織布坊和師傅研究織布。同年魯曉顰把心心念念的襖子給贖了回來,仿佛老朋友重逢,她歡喜異常得把襖子披在身上也不管眾人異樣的眼神,一路徑直地跑回了家。

而在她邁出古董店的一刻,有個人留意了她,那人便是張少帥張篤承派出的尉官,從前跟著他的衛隊長。原來魯曉顰入獄登報的消息也被張篤承看見,他驚訝於在無錫小城看見了他曾經一直要找的人。他自認自己是恨她的,當年她拋棄自己跟別的男人私奔,即使父親為自己出了氣,到底是意難平。這好比原本是自己到嘴的珍饈卻被旁人奪走,令自己時常憤慨、回味。每當他想起這位驚鴻一瞥的魯家小姐時,總有什麽充溢在胸口。

他展開報紙初看時,以為“魯曉顰”這三個字是名字雷同罷了,照片上的女子雖看著漂亮,和記憶中的她不大一樣。可也按捺不住使人盯梢,看照片上的魯曉顰是不是記憶裏的她?

衛隊長偷偷跟蹤魯曉顰身後拍了不少照片回來交給張篤承,張篤承一張張翻去,模樣比以往成熟了,那雙有趣的眸子卻未曾改變。當他看到魯曉顰牽住桂生的手上學時的照片問道:“這小孩是誰?”

衛隊長望著張篤承陰晴不定的臉不敢說話,忽然聽見張篤承向自己問話,連忙回答:“怕是這女人的兒子。”

張篤承聽到衛隊長說這話,心內湧上一股濃濃的醋意,與之伴隨的卻是更深的恨意。他忽而想起在老前門火車站看見的那位少年郎稍顯秀氣的臉龐,以及要抓他卻被楊蘇莉包庇時他望向自己的澄亮的雙眼……他把照片狠狠地扔到辦公桌上,從椅子上站起,徐徐走到了窗前站住,一面墻的窗戶比他高出了一個頭,他背住雙臂放眼望去,遠景盡收眼底。張篤承久久沈默不語,他好似在遠望窗外的景致,內心卻在不住地盤劃,他想起了自己被槍殺的父親,毫無疑問這是拜魯曉顰的二哥魯少陵所賜。大仇未報有何顏面在這逍遙?

他想到這又轉過頭對衛隊長陰冷著臉說:“繼續監視,有什麽向我報告,絕不能讓她發現!”

“是!”衛隊長接到命令,恭敬地行了軍禮。

冷俊的張篤承伸出手背對衛隊長揮手示意他可以走了,衛隊長這才呼了一口氣出門。從前張篤承冰冷,卻不似現在這般阻隔一切與自己相關的人或物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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